眼中是铺天盖地的银色火海。
明明站在这个世界上，陆渊的视界中，却有着不同的景色。他眼中，既没有王源，也没有陈曦，有的只是一个破败的世界。
蜡黄色的天空被火焰所点燃。大地几乎是一片焦土，其上插着无数断剑和倒旗。数不清的尸体枕着或靠着似乎是他们生前的武器，静静地睡在这片大地上。
他低下头，想要看看其中一具的样子。
那是一位年轻的男子，长着一头耀眼的金发。他的脸色红润而富有生气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。
如果不是他的胸膛已经停止了起伏，以及那双紧闭的眼睛，陆渊几乎以为他是个睡着的王子。
“啊......"
陆渊感到一股冲动，一句话从他的喉咙里冲了出来。
“各位，我回来了。”
他不知道他们是谁，也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他们。但是，在看到他们起，这句话就梗在他的喉头，不吐不快。
仿佛是世上的真理，说出来是理所当然。
“沙沙沙......"
这个空间里泛起了连绵不断的响声，或是金属碰撞的声音，或是皮革挤压的声音，或是布料摩擦的声音......
陆渊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，睁开了眼睛。一个接着一个，一片连着一片。他们的身躯开始动了起来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或是站起来。
“看来还是不行呢。”
温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，音色轻柔得似丝绸一般。
路远抬头看去。一个披着黑大衣的银发女孩靠着一杆战旗，正笑盈盈地看着他。
说来很奇怪，他看不清她的脸，但是可以知道她的神情。
那些挣扎的人不动了，但是他们把目光都钉在了那个站着的男人上。陆渊瞬间感觉身体仿佛被千万柄利剑所贯穿。
但他又感到了一丝熟悉感，似乎很久之前，他就是站在这个位置，沐浴着大家的期冀。
“陆渊，你长久以来就没有让我们失望过。”
先前发话的女孩在长久的对视后，打破了沉默。
“你知道我？”
“我当然知道，而且比谁都知道。”
她眨眨眼睛，嘴角翘着顽皮的笑容。
“你是我的英雄。这世上最为无畏，也是最为幼稚的人。”
“除了这些......"
“已经够了。”
千万个声音在小小的天地间激荡回音。
“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，我们已经为你铺好了路，只要你按着命运的轨迹向前，一切都会明了。”
原来如此......吗？
只要按着命运的安排，就可以知道一切。
这应该是最美妙的人生了吧。
但——
“你真的了解我吗？”
突兀的问话，在空气中渐行渐远。声音不大，仅仅够他自己听见。
世界一下子沉默了下去，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了。
女孩看着陆渊。他已经闭上了眼睛，睫毛微微颤动着，紧紧攥着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发抖。
“虽然我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。”
“但是，我一定不相信那些不由我决定的命运。我的未来，估计是铁与血的征途，荆棘和蔷薇盛开的场所。”
“所以，要么你现在乖乖回答我的问题，要么，我就自己找到答案！”
再次是漫长的对峙。但这次，格外的漫长。
——仿佛是一个纪元过去了。
“伸出手来。”
女声还是那么轻柔，但是这次，带上了一丝凝重。
陆渊睁开了眼。这次，他看见的是一颗大树，光躯干就大得充满了他的视界。
那个女孩坐在树下，向着他伸出了手。
其余的人，任然躺在周围。他们看着似乎是他们领导者的动作，像是明白了什么。
“真是幼稚的选择，还不快点。”
看陆渊迟迟没有动作，对方不满地撇了撇嘴。
陆渊伸出了手，双方的指尖，轻轻地连在了一起。
“在英雄和王者之间，你最终选择了前者啊。”
“你的力量，还给你了。”
“这次，你要成为，大家的英雄啊。”
陆渊看着对方喋喋不休的样子。
“你的记忆，我们没有办法还给你了。你唯有通过试炼，证明你的格位，你才有资格，拿回别人夺去的东西。”
“你是，恩菲尔德，对吧？”
“你，不需要知道吧？”
还是调皮的笑容。随后，陆渊眼前的世界，恢复了正常。
“你的（他的）人魂，回来了。”
王源看着对方眸子里的火焰，就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但是，他的人魂，不应该是苍龙胆吗？
陆渊抬起了手。
“起风了。”
不是什么时候捧着茶杯坐在一边的陈曦按下了自己随风而动的长发，喃喃自语道。
“世界啊，听我号令。”
悠悠的长叹在黑暗中悄然响起。
王源心中疯狂预警，山川一瞬之间就落入他的手中，成为了厚实的屏障。一道风刃下一刻就狠狠打在山川之上，力道大得让王源手不禁一抖。
“你，是试炼者吗。”
平淡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王源身后响起。王源顿时感到自己浑身冷汗倒流，像是受了一阵透骨寒。
他拔出山川就是一个回扫，突破了音障所产生的爆鸣在夜空中层层回响。
但他扫中的，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像。那薄薄的光层像是时之沙，在他的剑锋下散去了。
陆渊静静地站在他的影子里。
像极了之前他与他的一战。
对方就是像现在一样，戏弄着他。明明实力是绝对的碾压自己，却像猫戏老鼠一样不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。
现在，明明实力对比已经反了过来，但是情况好像并没有发生变化。
为什么，难道他是天生的强者吗？注定要压着自己，自己只有趁着他虚弱，才能击溃他？
他......不服。
无论是之前那个将除理想之外的一切视若草芥却强大的人，还是现在这个迷惘而弱小的人，在他看来，和他没什么不同。
那么，再一次一战吧。
“山川，给予我伟力。”
无数道岩桥和石刺从地上猛地升起。陆渊一跃而起，掌控着空气使得自己划出一阵距离，接着降落。
他皱了皱眉头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压不下那些岩柱。
“对方有山川的属意，你的人魂现在还不够强，或者说，你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够，在法则上比不上对方。”
一个对于陆渊而言很熟悉的声音从他脑中出现。
“啊，你不用问我为什么还在，我可是你的人魂呢！”
她直接把陆渊的问题憋死在喉咙里。
“他是谁？”
“王源啊，山川的守护者呢，虽然弱的不行。他是你需要打败的试炼者之一，应该封存了你不少的过去呢。”
“他..."
还没等陆渊继续问下去，呼啸的剑锋就已经向着他斩来。他伸手一探，一柄银火长剑凭空形成。他将剑向地上一插，挡下王源的一击。
还没等陆渊反击，又是一道石柱拔地而起，将他击飞。
“大地，赐予我英魂。”
王源的胸口，开始放出红光。
“扑通，扑通。”
天地间开始想起心跳声。大地随着这声音震动起来，无论是石栎还是土壤，都在颤动着。
——仿佛是大地的王者回到了他的领土。
“怎么可能。”
茶杯落到地上的声音被女人的惊呼声所掩盖。
“地魂——崩裂熔炉。”
王源再次举起了剑，这次，剑上不在闪动着青色的光晕，而变成了赤红色。他的皮肤开始层层崩裂，露出其中熔岩般的筋腱。
这就是他通过山川的试炼的第二收获。
在余生中，他可以借助山之英魂，唯一地使用一次他的地魂。
“崩裂熔炉，以心为柴鑫，念为火种，力为产物。”
“你的心中，一定有什么信念，可以给你源源不断地力量吧。”
山之意志是这样对他说的。
是啊，我想要证明的是，这世上的所谓的理想，绝不是可以随意伤害别人的借口。而所谓的凡人和天才，在这点上，绝没有什么不同。
那么，凡人如何才能战胜天才呢？
他早就找到了那条路。
眼前的世界，再次变成了灰白两色，接着，都散去了。只有陆渊，还剩几个线条，可以指明他的方位。
“大地，给予我伟力。”
一道岩石筑成的牢笼，将刚刚落地的陆渊困在了里面。出乎意料王源意料的是，陆渊没有第一时间冲出。
相反的，石牢之内，是一场对话。
“对方可能要拼命了欧。”
陆渊的人魂调皮地笑道。
陆渊当然看见了王源的动作，被那招重创过的他自然对接下来王源的出招不会陌生。
“这次他无法利用闪电来造成时间上的落差感。”
“哎，我觉得他会利用电磁来加速啊。”
陆渊沉默了。
“我劝你躲开欧。”
回答她的，是陆渊手中由火焰形成的大剑，在空气中燃烧的声音。
陆渊感受到了对方的决意。那不仅仅是因为挚爱之人受伤而造成的愤怒，而是什么更为深远的东西。
“你说，所谓的英雄和凡人之间的区别，在哪里呢？”
这次人魂小姐没有一下子就接上话头。
“我想，是灵魂吧。”
“他的灵魂，说不定是个一直失败的英雄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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